2015年6月6日 星期六

再見

97.01
以前很喜歡看超級星期天裡的超級任務。
往往,人都是在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連結起來的,而主持人小燕姐最常掛在嘴邊的話語:

"人的際遇,有時候真的很奇妙。"

是壓。

前幾天,慣例我在門診處理文件工作,轉身,瞥見大二的生理老師。
"老師,你怎麼會在這裡。"我脫口而出。

坦白說,我一直都不是好學生,上課從來不專心,不時翹課,講義一整個空白。直到考前一天,我才猛抓電話求救念生理研究所的表姐。後來我的成績還算高分過關,但我確信,這個老師對我應對我毫無印象。

老師在某個程度來說,是個話題女子。
高挑、漂亮,雖然年紀近四十,但外表充滿自信,言談間流露俐落的氣息。我怕她,因為她是個嚴格的老師,正直的研究學者。如果在學術這條路待得久,會發現很多外表看起來斯文儒雅的人,其實為了Paper與升遷,手段都不怎麼高明。
我很怕老師注意到,因為她是個犀利的好人。

過了五年,再次看到她,依舊心虛,就算我早就不是醫技系的學生了。
老師果然不認得我,雖然她聲稱對我的臉有印象。
而她這次來,是為了拔牙,看起來很緊張,不時打探相關訊息。

"我的身體最近不太好,貧血,血色素很低,剛才作完骨髓切片。"老師說。

我一邊和她聊天試著轉換氣氛,一邊試著用最簡單安全的方式,處理完牙齒。

"老師,我以前是89的,後來才轉到牙醫系"我說。
"我跟Ayu是好朋友"補充道。

Ayu是老師的得意門生,也曾經是我很要好的朋友,只是可惜,有一陣子因為心思沉湎在注定無緣的愛戀,不很在乎她的感受,於是就疏遠了。

我不太習慣因為自己的疏忽,而遺失一段情感,每隔一陣子,我就夢到Ayu,只要她跟我說她又決定跟我當好友,我就會開心地醒來。但現實是,我無法做什麼,每次朋友聚會,只能面對疏離,然後,之後好幾年她的生日,我總是傳無言的簡訊,就當遙遠的祝福。

"所以Ayu最近還好嗎?"老師問。
"我不知道耶,後來因為一些事就沒再跟她聯絡。"我尷尬地說。

事實上,當我恢復理智,不再執著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後,就為曾經瘋狂的面貌感到羞愧,甚至,有點不知道怎麼面對當時在身邊見證的朋友。

"我覺得她是個很忠實的朋友。"我坦白說,帶點遺憾。因為有一晚,我晚回家忘記給她電話,她擔心地到處繞人找我,這樣子把妳放在心上的人,哪兒找?

和她分開太久,世界改變太多,所以我也少夢見她了,那種未竟的感覺,也漸漸離開。

"恩,有時候她也該長大,知道看待很多事的標準是不能這麼高的。"老師若有所思的說。

我微笑。
大概也是學了一陣子,才放手,才接受以後跟她就只能如此陌生,現在我也沒想多努力什麼。

昨晚我值班,從晚上接急診至今晨六點,回寢室直接倒頭就睡,約早上十點,接到一通電話,來電顯示是Ayu:

"亦倫,我是Ayu。"她說。
"我知道。"我說。她的手機號碼,我一直留著,我一定要讓她知道
"中午想跟妳約吃飯可以嗎?"她說。
"好阿。"我說。

坦白說,她大概有四年沒打給我了,在手機螢幕看到她的名字,有些感動。以前她生日我傳簡訊,曾希望至少她能回個謝謝等字眼,但始終沒有。
我沒想過還能再見到她。

設定鬧鈴,預計十二點半起床,可一直無法安心睡去,深怕自己錯過,又或者無法停止揣摩待會該說什麼。
Ayu和我及吳小玫在醫院有個短暫的午餐約會,她們說老師生病了,需要骨髓移植,正討論該如何找到符合的捐贈者。
Ayu說她很擔心老師自己一個人,說著說著哭出來,我想,再見到她第一眼,她眼睛紅紅的,應該就是剛從病房出來,哭過了吧。

吳小玫摸摸她的頭,我直愣愣的看著她。如果是以前,我會怎麼做?
一個很堅強極有毅力的好朋友,在你面前哭泣,會怎麼安慰呢?
或者,你以為永遠聰明能幹的老師,這樣病倒了,我心底會有多難過?

現在的我只覺得乾乾的,眼睛、心底都是。
不知道怎麼表達情感,我只想直接能夠幫助她。

如果我的骨髓符合,就算現在進開刀房全身麻醉取,我也毫不猶豫。我想,Ayu和小玫都是這樣想的吧!但是治療疾病本身就是一條漫長的路,要碰運氣的。

後來因為病房有事,我先離開。
等忙完靜下來時,一直在想這些年發生的一些事,及一些朋友。
以前所驕傲的、在意的、痛哭的、不捨的,好像在這兩年進醫院後,歸於平靜,我也沒想過去回味或挽回什麼,就這樣安心地讓這些記憶離開。可能,我開始希望地,是自己能平靜與專注眼前的生活。

再見到她們,再體會以前,是個意外。
這樣子讓我對生活更有信心,因為現在開心難過的一切,在未來,可能一點都不重要了。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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